當然是否定的。左侯舉的例子其實也都出現在明末。科道官此時在諸多因素作用下力量無限膨脹。《萬歷野獲編》里有一段很值得品味的話:
六科都給事升轉,惟吏科多升京堂,馀則一內一外,如庠士之拔貢,不敢攛越。內則四品京堂,外則三品參政,蓋外轉以正七得從三,亦仕宦之殊榮,而人多厭薄之。因有「官升七級,勢減萬分」之語。
六科給事中們的升遷方式里有這么一項,外轉到地方可以從正七品一躍而為從三品,直接升七級。怎么看這都是特別優厚的條件了吧?
然而,萬歷朝的情況卻是壓根沒人愿意被外放。因為對六科給事中來說,一旦離開京城這個輿論中心,那便再不復從前的權勢,跟此相比,官升七級也被拋諸腦后了。所以衍生出了“官升七級,勢減萬分”的俗語。
特別著名的案例就是萬歷后期的兵科給事中薛鳳翔。明軍在薩爾滸戰敗后,由徐光啟牽頭,提議派官員常駐朝鮮負責練兵事宜,以起到夾擊努爾哈赤的作用。朝鮮人當然是不會愿意大明這么搞的,于是在1620年初派出李廷龜出使北京阻攔此事。
李廷龜在北京先后拜見了明朝兵部尚書黃嘉善以及內閣首輔方從哲,希望獲得他們的支持。然而,在經過一系列的情報搜集之后,李廷龜發現這事的關鍵,在于兵科給事中薛鳳翔的態度:
因序班葉世賢及禮兵部老吏等,聞兵科給事中薛鳳翔為人多氣,與徐光啟、張至發等一隊名官,主張東事,向來之齮龁本國,參劾兵部和閣老,皆此人等所為。又與熊經略相為表里,凡干東議,必攘臂當之。頃又因他事上本,語侵本國之事。洪命元出去時暫言之,到此首先求見其稿,而事系軍紀,多給銀錢于科吏,始為得見。則其曰朝鮮畏懼之深,隱為輸獻稱報之音譯,乍陰乍陽之伏請,倏此倏彼。及初議朝鮮之役,宣慰為名,監護為實,彼中情形叵測,萬一察知而問與不問,報與不報之間,更有難之難者等語,極為陰慘。序班等皆言此人若不回心,則貴國之誣,兵部及閣老,雖欲許辯,此人必為沮撓,況望降敕快釋乎? 此人以署印給事,獨在兵科,專掌兵務,風力甚峻,朝廷皆受其口氣云。
“序班”是屬于鴻臚寺的九品官,日常游走于外國使臣以及兵部、禮部之間,雖然官職不高,但以其身份可以搜集許多的情報。朝鮮人來明朝往往通過賄賂序班,獲得朝廷風向。
此時按序班葉世賢所言,兵部的大權實則在薛鳳翔手上。如果不能讓他回心轉意,方首輔和黃尚書也是無計可施的。這事后來也確實是因為薛鳳翔的態度轉變,導致了徐光啟“監護朝鮮”的計劃最終夭折。
萬歷朝后期六科給事中們的權勢多大,可見一斑。難怪人人不愿意離開京城了。所以當時對科道官這一群體不滿的就大有人在,兵部侍郎蔡復一(1577—1625年)就說:“三十年來,天下之人才、政事,皆為言路壞盡。”